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优秀论文 | 愚云伪赋

发布时间 :2020/07/21  编辑:   资料来源:   点击次数: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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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云 测绘学院测绘类1802班



指导教师评语

这是一部类似庄惠间的对话。愚云与子虚之间亦师亦友的数则对白既是破除成见、自修自勉的通达圆润,亦是爱恨情仇、自由与个人坚守的自信自立,更是免于偏激,奔向宽容浑厚的天地胸怀。成人的主题在愚云与子虚的对话中深刻显露。文中娓娓道来成人之惑,最终荟聚成子虚在文首对成人之课的定位,成人之课虽虚,但可以塑造人生、指引前行的方向。

(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刘伟)


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河南有人名曰愚云,今年始十八,尝于乡学求知,虽愚犹略有小成,既成人,益慕圣贤之道,又患无硕师引导,故负箧曳屣,跋山涉水行万里至江城,欲师当时之大才门下。大才者,名子虚也,不知其几何岁矣,居东湖之滨,珞珈山上,每与人同坐而论道,常做惊天语,如提一壶而灌万顶,令众人豁然开朗。愚云至师居处思可听师之大道,心甚激动。


既而愚云拜见子虚先生,言道:“吾学艺不精,不通文言,能与先生以白话语乎?”子虚先生愕然而后抚掌笑曰:“善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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愚云一脸仰慕:“先生,听说您学识渊博,我仰慕您的学问,是特地来拜师想要学到点东西的。”


子虚挑眉:“哦?你想学什么?”


愚云激动:“文理法工农医,什么都行,只要有用!”


子虚呵呵一笑:“那我恐怕教不了你什么,我能教的,或许在你看来都是些无用的。”


愚云疑惑:“先生可以教我些什么呢?”


子虚:“何以成人。”


愚云:“何以成人?这有什么好教的,人生而为人啊。”


子虚微笑:“那其实是最表面的东西。我能教给你的,是何为‘人’,如何成‘人’以及成为何‘人’。”


愚云挠头:“这,有什么用吗?”


子虚笑:“看,我就说,你呀,不会认为我教的东西有用的。何以成人,不错,它可能不能帮你在专业课上获得好成绩,不能帮你毕业时候找一份好工作,不能帮你升职加薪,但它是一个很基本的为人的问题,你的人生道路要怎么走?你的心灵能否得到提升?如何认知人的人性、天性和悟性?如何养成人的博雅、爱恨与审美?它看起来很虚幻很唯心,不过它可能会让你成为不一样的你,在面对一些人生的重大问题时,它也可能为你指明方向,就如同读书的无用之用,它无用,但其实也是大用。回去想想吧,如果到时候你还想了解这‘无用’的东西的话,可以再来找我。”


愚云:“唔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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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日,愚云又至,子虚与愚云促膝长谈,相交甚欢,后常常结伴而游,相伴数载……



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某日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,子虚先生于星湖漫步,忽见愚云静坐于湖边石凳读书,大为惊奇,走近与之攀谈。


子虚难掩惊奇神色:“哟,愚云啊,进入大学快一年了都没见你看什么书,你现在竟然在看书!”


愚云有些不好意思:“学校发的通识教育教材,还挺有意思的,里面都是一些经典书籍的选段。”


子虚笑了:“那听起来不错,不过,你都读得进去吗?现在许多年轻人啊都读不进去经典了。”


愚云:“挑选的都是很有名气同时也很有意思的片段,有点令人欲罢不能呢。不过,《坛经》我是有点读不下去,不是它不好,大概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


子虚挑眉:“嗯?怎么。”


愚云:“我只看了一点,神秀和慧能做偈语,然后就没有再看了,因为我觉得有些和我认知不一样的地方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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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虚:“这怎么说?”


愚云:“就比如吧,弘忍和尚对慧能说:‘汝是岭南人,又是獦獠,若为堪作佛!’其中的成见实在太大;弘忍和尚请诸人做心偈,众人因神秀是教授师而不做偈,只等神秀做偈得法,‘自可依止’。神秀做偈又思虑很多,只于深夜留无名偈求得法,欲求法觅祖却又想掩盖自己的凡心,无论是众人还是神秀,都让我有一种俗世的感觉,不像佛门中人。然后慧能做偈被弘忍和尚认为其知识大意,又怕众人知道夺衣法,在夜晚传法,又让慧能夜逃,慧能逃了之后竟还真的被人追杀了,这一段看得我目瞪口呆,这真的是佛家吗?感觉也都如世俗中人一样争名夺利,佛门中人与世俗中人又有什么区别?剃掉头发,也没有断了世俗、清了六根啊。”


子虚微笑:“那你心中的佛门中人是什么样的?没有头发,穿着僧衣,不食人间烟火,遇人就‘阿弥陀佛’,‘施主’来‘施主’去,总是自称‘贫僧’,灭绝七情六欲,不沾酒肉常品茶,时常放生,满脸慈悲微笑,心有大智慧,永远不紧不慢……这样的吗?”


愚云挠了挠头:“呃……差不多。”


子虚:“你看,你在心里面已经为他们设了一个固化的标签,然而标签是否有必要有用呢?没有。随便就能举出来几个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反例:佛印和尚、道济和尚……品德极佳,佛性深厚,然而并不符合你给他们贴的标签,他们就不是佛门中人了吗?”


愚云思索着:“大概真的是我的问题,我总算明白曾经看到有住持戴着眼镜骑着小电驴的时候,内心会有怪异感觉是为什么了,我给僧人贴上了我意识上的标签,认为他们就应该是那样的,所以在我的意识里他们不会戴有眼镜,他们出行就应该手持着佛珠慢慢步行,所以当我看到不一样的僧人时候,会有怪异的感觉。”


子虚一笑:“其实这是你对佛门中人的‘成见’,但是万事万物都不会因为成见而变化其本质,以佛教修行‘坐禅’为例,其根本不在于‘坐着不动’这种形式,而是‘本心不乱’的境界。达到了这种境界的话,无论你是坐、卧、行、走、住,都是坐禅,也正因此会有‘酒肉穿肠过,佛祖心中留’的俗话流传下来。所以哪怕不满足你心中所想的没有头发,穿着僧衣,不食人间烟火,遇人就‘阿弥陀佛’,‘施主’来‘施主’去,总是自称‘贫僧’,灭绝七情六欲,不沾酒肉常品茶,时常放生,满脸慈悲微笑,心有大智慧,永远不紧不慢,又怎能轻易把他们与俗世中人混淆呢。”


愚云大悟:“啊,没错,是这样,应该破除‘我执’。”


子虚:“所以其实你应该去细细地读一读《坛经》的,《坛经》中慧能所讲之法,可是体现了一种‘破除成见’,或许你会有所收获。那既然,你读过了神秀和慧能的偈,我想听一听你对他们的偈有什么感想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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愚云略略思索了一下:“大概我短期内无法达到破除成见的境界,所以只能有一些比较愚蠢的看法。其实我更欣赏神秀的偈语,我觉得悟性、感悟是时时勤拂拭得来的,佛性是需要拂拭维持的。就如同小时候,体会不了简简单单的《静夜思》《江雪》。悟性并非由天生,它需要我们的人生阅历去切磋琢磨,去提升它,欣赏古诗词,炼字炼句反复琢磨才能明悟,而不是‘佛性常清静,何处有尘埃’。而且,我觉得佛门应该也是认可神秀所言的‘时时勤拂拭’,佛教设戒律清规,僧尼持戒修行,守戒的目的不是不破戒,而是以戒律为准绳,规范自己的行为,一但出现错误,立即修正过来,直到不再犯此类错误,那不也是要勤拂拭的意思吗?放下屠刀则可立地成佛,说的不正是惹了尘埃但可以拂去尘埃的佛性吗?当然,我对佛法了解不多,《坛经》也只看了一点点,或许这也是我的一种‘成见’也说不定呢。”


子虚闻愚云讲“或许是自己的成见”,哈哈大笑:“不能有成见,但要有观点嘛。”



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一日,子虚与愚云见面,子虚看出愚云精神不济又郁郁寡欢,甚是疑惑。


子虚:“愚云,你这是怎么了?感觉像是没睡好一样。昨天不是还挺开心的吗?”


愚云有气无力地说:“老师,我本来是挺开心的,可是睡觉前我玩了会儿手机,突然发现我被同一个部门的同学在QQ上面拉黑了,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,所以昨天晚上失眠了。”


子虚有些关切:“你跟她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吗?”


愚云大为苦恼:“我和她也只有学生工作上的来往,其他时候交集不大,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


子虚:“既然不是至亲好友,那你为何如此伤神?”


愚云:“‘爱人不亲,反其仁’啊,我初中时候的班主任曾经跟我们说过,一个人,应该让他的存在为别人带来幸福,这样才有意义。我一直觉得我们班主任说的没错,也一直希望我的存在可以给其他人带来幸福。然后我就发现,我被拉黑了,我不但没有给其他人带来幸福,还让人讨厌了。孟子说了:‘爱人不亲,反其仁;治人不治,反其智;礼人不答,反其敬。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已。’我爱别人而别人不亲近我,应反问自己的仁爱之心够不够。任何行为得不到预期效果,都应反躬自问,好好检查自己。”




子虚:“你说的意思我了解了,那,你可看过《红楼梦》?”


愚云:“高中必读书目嘛,看过,不过看得不是很精。”


子虚:“那你怎么看林黛玉和薛宝钗,你又更喜欢谁呢?”


愚云:“林黛玉嘛,有灵性,有文采,孤标傲世,十分脱俗,当真像是个‘天上掉下来的’。薛宝钗,文采不输他人,心地良善,为人随和,处事讨喜,通世故却又保有纯真。一句两句道不明白她们两个人,不过她们两个都是好的,只可惜,在那样的世道,那样的人家,落得个‘玉带林中挂,金簪雪里埋’。要把她们两个比较来看的话,大概因为我也算半个社会人了,更欣赏薛宝钗一些,出身富贵却‘不见奢华,惟觉淡雅’,聪明有才,懂得守拙,十分世故,善于处理人际关系,和各方的人都保持着一种亲切自然、平淡随和的关系。正如脂砚斋评红楼梦时所说:‘待人接物不亲不疏,不远不近,可厌之人未见冷淡之态,形诸声色;可喜之人亦未见其醴密之情,形诸声色。’平淡之中又可以不动声色地迎合‘上级’贾母,更难能可贵的是,她在世故的同时还能保持本心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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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虚:“嗯,爱恨自由个人,对于黛玉与宝钗,历来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。我也可以看得出来,你希望做一个‘知世故而不世故’的人,不过嘛,你做的却有些偏了。”


愚云:“嗯?这怎么说?”


子虚:“你既欣赏宝钗,那便以宝钗为例。宝钗曾劝宝玉学习学习谈讲谈讲仕途经济,被宝玉下了脸面,然而过后相处照旧,只是不多在宝玉面前提仕途经济。然而你当然知道,她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,依旧认为仕途才是正道。你可以选择希望让别人因你的存在而感到幸福的处事方式,但是,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知道,每个人各有其特点,人类的悲欢并不总是相通,一个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。有人不喜欢你的某一点,你能怎么办?难道要去迎合他而改变吗?希望给别人带来幸福,是你做事的原则,别人不喜欢你,是他们的选择。你希望给别人带来幸福,不影响其他人讨厌你,你也无法左右他人的喜好。其他人讨厌你,又怎么能左右你的做事方式啊。爱恨本自由,正如我说过的,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所有人喜欢,如果希望给别人带来幸福,那就是尽力而为,而不是必须为之。”


愚云:“唔,好像有道理。”


子虚:“那当然!既然是这样的话,你又何必纠结呢,‘爱人不亲,反其仁’,是这么说没错,是要反省自身,但是反省之后呢?一味反省并不能解决问题,反省之后要怎么做?你反省这段交往,看是否有你做的不对的地方,或者她做的不对的地方,总结一下,也许这就是你这段交往的意义啊,只从中总结人际交往的经验,这也是一次成长,也是一种‘见贤思齐焉,见不贤而内自省也’啊,为人处世,从来不是一味迎合,还是要坚持自我。况且,‘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?’”


愚云连连点头:“嗯嗯,我明白了。”



 

 

 


 

 

 

一日,子虚与愚云共同观赏了一次校级辩论赛,台上选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,台下子虚与愚云十分感叹。结束后,两人相伴回居处。


子虚:“愚云啊,你怎么没有去参加辩论队呢?你看他们,和你一样也是新生新手,现在多厉害。”


愚云:“我原本也想参加呢,连报名方式都打听好了,后来觉得有点不适合我,就放弃了。”


子虚:“哦?怎么个不适合法?”


愚云:“辩题总让我摇摆不定,我总会觉得正方反方都有理,所以很容易被对方辩友带偏的。”


子虚一笑:“在现实生活中,的确很少有绝对的是与非,对与错。”


愚云:“是啊,等我学会了如何‘辩证地看待问题’之后,我发现我没办法参与辩论了,因为我的意识总阻止我只为一方说话。那些辩手们实在厉害,在生活中辩证,在辩论场上又可以调整策略,只坚定己方的观点。”


子虚安慰:“辩论不了就辩论不了吧,总归能平和辩证地看待问题是一件好事,这代表了一种成熟与智慧啊。”


愚云笑了:“嗯嗯,说到成熟,我挺喜欢余秋雨写的一段话:‘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,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,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,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,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,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,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,一种能够看得很远却又并不陡峭的高度。’这段话我记得可熟啦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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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虚微笑:“是《苏东坡突围》吧,黄州之于东坡而言,是一个真正令他成熟的地方,他的人格在黄州得到了突围。被贬黄州,他的锐气,不再是锋芒,而是蕴藏于厚重之中、洋溢于旷达之间的不竭内力,在黄州,他作的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和前、后《赤壁赋》更是流传千古啊。”


愚云:“是的,我希望武大之于我正如黄州之于东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