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班研讨 | “无知之幕”价值浅谈

作者：张健 夏仕安 孙庆丰 华中一

学院：物理科学与技术学院

班级：物理1班

大班授课教师：包向飞

小班研讨助教：周艺琛

约翰·罗尔斯《正义论》的出版打破了政治哲学多年来的长久沉寂。然而在他证成公正正义的过程中，“无知之幕”的假设一经提出，就饱受争议和攻击：非历史的、假设的无知之幕到底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？其又蕴含何种价值？要澄清这个问题，需要我们进入罗尔斯的世界，同他一起探索正义的论证过程。

无知之幕是通过社会契约论证成公平正义的核心环节

在《正义论》一书中，罗尔斯一开始就提到他要通过社会契约论来论证公平正义，“我试图做的就是要进一步概括洛克、卢梭和康德所代表的传统的社会契约理论，使之上升到一种更高的抽象水平。”所言更高的抽象水平，其最显著的特点即为用“原初状态”来代替传统社会契约论中的“自然状态”。罗尔斯使用“原初状态”来论证公平正义，有其合理性与优越性，而理解原初状态的核心，就是他对无知之幕的设定。

“原初状态是恰当的最初状态, 这种状态保证在其中达到的基本契约是公平的。”这样一种“恰当的最初状态”，何以达到呢？“没有人知道他在社会中的地位——无论是阶级地位还是社会出身, 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先天的资质、能力、智力和体力等方面的运气。我甚至假定各方并不知道他们特定的善观念或他们的特殊心理倾向。”无知之幕抹掉了社会个体之间的联系、社会背景与身份限定等等，保留了个人的善念观和理性选择的权利。如此，罗尔斯为证成公平正义找到一种恰当的最初状态，即在无知之幕下的人们处于一种简单的、不受外界影响的思考环境，消除了利己心与利他心之间的差异所带来的公平正义的偏差——因为无知之幕使得人们不知自己是谁，康德概念下的“人”与社会整体融贯，从而在根本上保证了罗尔斯所论证的公平。

约翰·罗尔斯

其次，无知之幕把社会成员之间的社会契约选择，或者说是多人博弈的决策，变成了个人的理性选择理论。无知之幕下，基于个人身份、背景的隐蔽，所有人获得的信息是一致的。在这样一个状态下，成员之间彼此信息对称，但每个个体的理性选择得以保留，使得成员的选择在公平前提下充满合理性。

有趣的是，亚当·斯密在罗尔斯之前也提到过一个类似的说法，存在一个“全知的、不偏不倚的观察者”设定，来规定公平正义。这样看来，较之无知之幕更容易让人理解消化，并且亚当·斯密的设定也能很好地在公平平等的前提下（全知的）进行理性选择（不偏不倚的）。细细想来，无知之幕的第三处价值蕴含便浮出水面：保留个体善念，保留理性选择多元化，使得无知之幕下的公平正义更接近人人苦苦追求的那个公平正义，更能受到世人标榜。换言之，“全知的、不偏不倚的观察者”看似完美，实则扼杀了每个社会成员多元化理性选择的权利。而保留这种权利的必要性在于，每个人对于善的理解是不同的，每个人对于公平正义的诉求也存在偏差。因此要更好地满足正义第一原则（最广泛的平等权利），无知之幕中保留的善的诉求所带来的多元化理性选择，就成了解决问题的关键。

张健在发言

不难发现，无知之幕在罗尔斯论证公平正义时，既排除了干扰条件，又恰到好处地保留了必要的判断公平正义的标准，让正义这样模糊而深奥的概念也变得可感可想，实在是妙极。

论证方法对分析问题有着特别的指导意义

让我们暂时放下《正义论》，深呼吸，不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：这是我们第一次接触无知之幕这样的思维方式吗？

其实早在初中，我们就已了解到近代实验科学的奠基人之一伽利略·伽利雷，运用过类似的思想，完成了著名的斜面实验。这个实验的卓越之处不是实验本身，而是伽利略在实验归纳的基础上，进行理想化推导（假设无摩擦力，从斜面左端滚下的钢珠会回到斜面右端相同的高度位置），它标志着物理学的真正开端。无知之幕也是如此，在现实情况下不能完全排除干扰条件时，用一种合理的假设，在不影响讨论对象的前提下完成论证。

伽利略

罗尔斯用无知之幕这种论证方法来处理主观意识问题，对我们思考问题也很有启发。

首先，它能帮我们在分析问题时，排除由自我固有认知偏差而产生的偏见。“认识你自己”是苏格拉底的主要哲学思想，也是我们一生的课题。当我们因为对自我认知不足产生偏见时，理解一些问题也或多或少地存在偏差。要消除这种偏差，就要用恰当的最初状态来观察自己，寻找产生偏见的原因，再用无知之幕去分析：如果排除这样偏见的干扰，我的理性选择是什么？如此以来，那些不受我们待见的偏差就不再干扰我们分析问题的理性选择。

其次，它还能帮我们排除那些由固有社会阶级、社会背景所产生的偏见的干扰，从而达到辨明是非、寻求真理的目的。超市销售员在评估大减价促销活动时，总会觉得这样的减价力度会吸引绝大部分顾客，因为销售员自身的机会成本远远低于参加减价活动所获得的优惠；然而促销结果总是不尽人意——销售员在计算时默默代入了自己的机会成本来思考，没有考量当地贫富分布情况；由个人社会阶级、背景产生的对社会的偏见，影响了销售员的这次理性思考与选择。同样的，为什么我们总是能被一些偏激的文章所引导，产生错误的观念？道理也是一样，我们没有排除自身社会阶级背景的影响，而这又恰恰是一些软文作者的突破口，便让我们成功掉入陷阱，与客观事实和真理背道而驰。

学生们和包向飞老师探讨问题

无知之幕作为罗尔斯论证的核心假设，对正义进行了精妙而又让人信服的诠释；不仅如此，当延申到日常生活中时，无知之幕依然为我们的思考指引航向，为我们的思维推导排除一个又一个干扰。若要用一句话概括这样精妙的思想，那只能是：无知之幕——蒙上双眼寻找真理！